最新网址:www.kushuxs.net
梅朵一向不是个特别爱看热闹的人,她更喜欢藏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听消息,这是她阿爸教给她的,作为一名商人,在热闹的时候最好不要亲自露脸,因为你并不知道人群里到底有没有盯着你的人。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太夸张了,但德钦确实是谨慎到了这种地步,可他唯独缺少了对女儿关于辨识男人虚情假意的教导。
梅朵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嗡嗡的议论声里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恐惧。
她的心中愈发不安,她不该凑过去的。
阿爸的告诫在耳边回响,可她脚步不受控制,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点点拨开外围看热闹的行人,朝着那最拥挤的地方一点点挪去,她的双手下意识护着腹部。
刺鼻的血腥气先一步钻入鼻腔,浓烈得令人作呕,地上泼洒开一大片暗红粘稠的液体,在灰扑扑的泥地上蜿蜒,尚未完全凝固。
最先闯入眼帘的,是无头的男尸。
他穿着她曾经觉得俊逸非凡的青色长衫,只是此刻那衣衫被血污浸染得几乎辨不出颜色,皱巴巴地裹在失去生机的躯体上。
尸体躺在地上,身下全都是血,脖颈处的断口参差不齐,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骨茬。
梅朵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具无头尸体上。
即使没有了头,即使衣衫褴褛血污满身,那身形,那肩膀的宽度,那曾经在月光下拥她入怀的手臂……
“轰——”
仿佛雪山在头顶崩塌,巨大的轰鸣在她脑中炸开,瞬间抽干了四肢百骸所有的力气和温度,世界褪去了颜色,嘈杂的人声、惊呼声、议论声全都化作无意义的嗡鸣,遥远而模糊,只有眼前那摊暗红,那具熟悉又陌生的尸体,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眼里。
她的眼睛被刺痛了,仿佛要流泪,痛的要死,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可是只感觉到眼睛一片酸涩,她没有流泪。
张瑞海。
是张瑞海,是他。
他死了。
被人砍了头,像一条野狗一样曝尸在这肮脏的街头。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梅朵死死捂住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干呕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住旁边一个看热闹妇人的肩膀,那妇人被她冰凉的指尖碰到后脖子,吓得惊叫一声躲开。
“啧,这小姑娘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吓着了吧?也是,小姑娘家家的,哪见过这种场面……”
“死的这个好像是外面来的汉人,不是本地的……”
“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吧?这死的可真够惨的,死无全尸啊,咱们这儿都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情了……”
梅朵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她的目光艰难地从张瑞海的尸体上移开,落到旁边。
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应该哭的,可眼眶干涩得发疼,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喉咙里堵着硬块,咽不下,吐不出。
然而,在这灭顶的痛苦深处,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情绪,如同毒蛇般悄然抬头。
他死了。
这个欺骗了她,玩弄了她感情,或许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死了。
再也不会用那双含笑的眼睛看着她,却可能在心里说她蠢笨,再也不会前头用温柔的声音唤她的名字,转身却可能与别的女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不会叫她在无尽的等待和猜疑中煎熬……
死了,一了百了。
一种近乎残忍的畅快感,混杂在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