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卫钢厂的技术标兵。表面上,她根正苗红,生活稳定,是无数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看似稳固的一切,都是脆弱的假象,是她必须挣脱的牢笼。

    (二)

    纺织厂车间像一座巨大的、喧嚣的蜂巢。

    数百台织布机同时开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梭子在经纬线间飞速穿梭,带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力度。空气里永远漂浮着细密的棉絮,像一场永不停止的、呛人的雪。即使戴着口罩,一天下来,鼻孔和喉咙里也总是痒痒的,沾满白色的纤维。

    秦笙被分配到三车间乙班,负责看管八台老式的“1511”型织布机。她的工作单调而机械:来回巡视,检查经线是否断裂,纬纱是否用完,处理简单的“跳花”、“断纬”故障。动作必须快,眼神必须准,耳朵必须时刻分辨在巨大噪音中机器运转的异常声响。一个疏忽,就可能造成“垮纬”或更严重的机械损伤,影响产量和质量,那是要写检查、扣工资甚至影响“先进”评比的。

    流水线上的工友大多是女工,年纪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不等。她们的手指因常年接触粗糙的纱线和机器而变得粗糙皲裂,脸颊被棉絮和潮湿的空气浸润得有些泛红或苍白。工作间隙短暂的休息里,她们会聚在一起,喝点自带的白开水,啃一口冷馒头或窝头,低声交流着家长里短、票证行情、偶尔一些带着颜色的小笑话,或是抱怨机器的难伺候、班长的严苛。

    秦笙很少参与这些谈话。她总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工具柜旁,小口喝着水,目光看似放空,实则敏锐地收集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听说没?三车间小王她对象,那个在供销社的,搞到几张‘工业券’!可了不得,能买暖水瓶呢!”

    “暖水瓶有啥,我家那口子托人从上海捎回一块‘的确良’料子,那才叫稀罕!做件衬衫,又挺括又凉快!”

    “哎,再稀罕也得有布票啊!今年布票又减了,孩子裤子短了一截都没法儿……”

    “减啥也不能减吃的啊!上个月我那点粮票,到了月底差点没揭不开锅,全靠娘家接济了点红薯干……”

    “南方是不是松快点?我娘家表妹来信,说他们那边集市上偶尔能看到不要票的菜叶子……”

    “嘘!小声点!这话能乱说?让人听见了,说你‘向往资本主义尾巴’!”

    声音压得更低,话题迅速转到别处。

    秦笙垂着眼,默默记下:“工业券”、“的确良”、布票紧张、粮票不够、南方集市……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散落的拼图,在她脑海里慢慢组合。

    她知道“的确良”,一种涤纶混纺面料,在七十年代初是紧俏货,象征着某种“高级”和“门路”。她知道南方的政策“口子”可能比北方稍微松那么一丝丝,集市的存在虽然隐秘且风险大,但毕竟是条渠道。她还知道,除了明面上的票证,还存在一些灰色的、需要关系和运气才能搞到的“券”和“指标”,那是在僵化体制缝隙里顽强生存的民间智慧,也是她未来可能利用的资源。

    她的班长是个四十多岁、姓孙的严厉女人,颧骨很高,眼神锐利,对产量和质量盯得极紧。孙班长对秦笙这个新来的、沉默寡言的女工最初没什么好印象,觉得她手脚不够麻利,眼神也不够“活络”。但几天观察下来,发现这个叫秦笙的女工虽然话少,但交代的工作从不打折扣,机器看得认真,出的差错极少,而且学习能力很强,一些简单的故障处理,教一遍就能记住,甚至还能提出一点改进操作的小建议(虽然她说得很谨慎)。

    孙班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什么笑容,只是在一次交班时,淡淡说了句:“小秦,还成。继续保持。”

    这大概是她能给出的最高褒奖。

    秦笙只是点点头,心里没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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