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虽然震怒,但并未有健康上的大碍;“勿需过虑”是让他不要担心受到牵连;“潜心学问,以待来时”——这才是重点。张皇后在告诉他,现在不是出头的时候,应该继续积累,等待时机。

    朱由检将信纸凑到烛火边,看着它燃成灰烬。

    夜幕再次降临。这一天的紫禁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各宫各殿都早早熄了灯,仿佛所有人都躲进了黑暗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朱由检没有睡。他坐在黑暗中,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不知是哪个宫人在为辽东战死的亲人哀泣。

    历史课本上冰冷的数字和结论,此刻化作了现实中的恐惧、悲痛和混乱。十余万条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辽东的山林之间。而这场惨败,将像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最终将这个王朝推向深渊。

    但他在这里。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史书上扼腕叹息的旁观者。

    朱由检站起身,走到窗边。夜空无星,只有厚厚的云层低垂。乾清宫的方向还有灯火,那些大臣们恐怕还在彻夜争论。

    他想起钱龙锡送来的那些文章,想起张皇后信中的话,想起徐光启手稿中那些关于强国富民的具体构想。

    惊雷已响,暴雨已至。而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慌乱,不是恐惧,而是在这风雨飘摇中,看清方向,扎稳根基,然后——

    等待雨过天晴,等待那个可以让他真正做些什么的时机到来。

    “快了。”他对着黑暗轻声说,“不会太久了。”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摇动松柏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第二十四章余震未平

    萨尔浒战败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久久不能平息。接下来的日子里,紫禁城始终笼罩在一种压抑而惶恐的气氛中。

    朱由检严格遵循着“闭门谢客”的原则,端本宫的门终日紧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外界隔绝——相反,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敏锐地感知着这座宫城的每一次脉搏跳动。

    钱龙锡的讲学暂停了数日,直到三月中旬才恢复。当他再次出现在端本宫书房时,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深刻如刀刻,原本挺直的背脊也显出了些许佝偻。

    “先生清减了。”朱由检亲自为他斟茶,语气中带着真诚的关切。

    钱龙锡接过茶盏的手微微颤抖,苦笑道:“让殿下见笑了。这几日……着实难熬。”他没有细说,但朱由检能想象——一个心系社稷的翰林官员,在国难当头时那种无力与煎熬。

    今日讲授的内容是《春秋》。钱龙锡的讲解依然引经据典,但话里话外,总带着一种悲愤与沉痛。讲到齐桓公尊王攘夷时,他长叹一声:“如今辽东建酋坐大,可比当年山戎、北狄之患。朝廷若能上下齐心,整军经武,未必不能制之。只是……”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课后,钱龙锡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卷手抄的邸报节略——这是他从翰林院同僚那里私下抄录的,记录了这几日朝中关于辽东战事的决议概要。

    “殿下虽然年幼,但见识不凡。这些朝堂之事,或可一观,以知时事艰难。”钱龙锡将卷轴轻轻放在书案上,语气凝重,“只是看过之后,还请殿下焚毁,勿使外人知晓。”

    这是极大的信任,也是极大的风险。朱由检郑重接过:“先生放心,由检明白轻重。”

    送走钱龙锡后,朱由检在书房中独自展开那卷节略。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录着这几日惊心动魄的朝议:

    “三月初九,辽东败报至。上震怒,摔碎龙泉镇纸,斥内阁诸臣无能。”

    “杨镐上疏请罪,自请革职查办。兵科给事中赵兴邦等连上七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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