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了,殿下深明大义,实乃宗室表率。但殿下年岁尚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万不可亏了根基。”苏月笑吟吟地转达张皇后的话,“这些是娘娘从自己份例中省出来的,殿下务必收下。”
朱由检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他知道,这是张皇后在用实际行动支持他,也是在向宫中众人表明态度:信王虽然削减用度,但有皇后关照,并非任人拿捏。
更意想不到的收获在后头。削减用度的旨意颁布五日后,钱龙锡再次来进讲时,带来了一个消息。
“殿下可知,您主动削减用度之举,已在朝中传为美谈。”课后,钱龙锡难得露出赞许之色,“昨日经筵,有御史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言‘宗室之中,信王虽幼,已知为国分忧,实乃皇家之幸’。皇上听罢,沉默片刻,道:‘由检这孩子,确实懂事。’”
天启皇帝的这句评价,虽然简单,但意义非凡。朱由检心中微动,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先生过誉了。”他谦逊道,“此乃分内之事。”
钱龙锡捋须微笑,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为国分忧……臣前日已与陈元璞谈过。他听闻殿下不仅好学,且愿体察民间疾苦,甚为感佩。他说,若殿下真有观稼之意,他愿在庄上恭候。”
时机到了。朱由检立刻领会:“既如此,便请先生代为安排。只是……如何请旨?”
“此事臣已思量过。”钱龙锡压低声音,“殿下可上一道请安疏,言及‘读《豳风·七月》,感农事之艰,欲亲往京郊观稼,以体民生’。疏中务必提及,此行轻车简从,绝不扰民,且当日往返。臣会在适当时机,向皇上进言一二。”
一道简单的请安疏,背后却是精心的算计。朱由检不得不佩服钱龙锡的老道。他当即应下:“有劳先生费心。”
疏是王承恩执笔,朱由检口述。用词朴素,情真意切,着重强调“体察民情”和“绝不扰民”两点。写好后,由王承恩送往通政司。
等待批复的日子,朱由检并未闲着。他开始更仔细地准备——不是准备出行,而是准备与陈元璞的会面。他反复研读徐光启的手稿,将其中关于北方农业的问题一一列出;又在心中梳理了关于算术、测量乃至简易机械的一些想法。
他要让这次会面,不仅仅是一次“观稼”,更是一次人才的初步考察,也是一次思想的试探。
五月初三,批复下来了。出乎意料的快,也出乎意料的顺利——皇帝朱批:“准。着内官监、锦衣卫各派员随行护卫,不得扰民,当日即返。”
更让朱由检意外的是,随批复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份小小的赏赐:一柄象牙为杆、紫毫为锋的御用毛笔,一方雕刻着云龙纹的端砚。
传旨太监尖着嗓子道:“皇上说了,信王好学,堪为宗室表率。特赐文房二事,望殿下进学不辍。”
王承恩接过赏赐时,手都在抖。这是信王开府以来,第一次得到皇上亲自赏赐。虽然东西不算贵重,但其中的意味,足以让宫中许多人重新掂量端本宫的分量。
朱由检郑重谢恩,心中却异常清醒。他知道,这赏赐既是鼓励,也是一种约束——皇帝在告诉他:好好读书是你的本分,其他事情,不要多想。
但这就够了。他本就没指望一步登天。
出宫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八。钱龙锡已与陈元璞约好,在京郊南苑附近的一处田庄见面。
初七那晚,朱由检几乎一夜未眠。不是紧张,而是一种混合着期待与警惕的复杂情绪。这是他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动出击”。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陈元璞是否可用?这次会面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无数问题在脑中盘旋。
五更天,王承恩便来唤他起身。更衣,用早膳,一切如常,只是今日穿的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