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往往比喧嚣更加可怕。

    用过晚膳,暴雨终于落下。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屋顶和窗棂,发出密集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宫殿淹没。雷声滚滚,闪电不时撕裂夜空,将庭院照得惨白。

    朱由检没有睡,他坐在书房里,就着一盏孤灯,翻阅钱龙锡留下的书籍。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中反复思考着各种可能。

    天启皇帝如果熬不过这一关,谁会继承皇位?按照礼法,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天启无子,那么就该从他的弟弟中挑选。而天启皇帝只有两个弟弟:一个是五弟朱由检(也就是他自己),一个是七弟朱由楫(此时尚幼,历史上早夭)。

    按长幼顺序,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个念头让朱由检的心跳骤然加快。虽然他一直知道历史走向,知道自己在原本的时空中会成为崇祯皇帝,但那毕竟是数年之后的事。如果天启皇帝现在驾崩……

    不,不能急。朱由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按礼法该是他继位,但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司礼监、内阁、外朝大臣、各地藩王……谁会支持一个十岁的孩子?更何况,如果天启皇帝真是被人所害,那么凶手会允许他顺利继位吗?

    窗外雷雨交加,书房内烛火摇曳。朱由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在这个决定命运的时刻,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份。

    半夜时分,雨势稍歇。王承恩轻轻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安神汤。

    “殿下,夜深了,歇息片刻吧。”他将汤碗放在桌上,“太医说过,您额上的旧伤虽已痊愈,但仍需静养,不宜过度劳神。”

    朱由检看着那碗汤,忽然问:“承恩,如果……我是说如果,皇兄真的有不测,你觉得会怎样?”

    王承恩浑身一震,手中的托盘差点掉在地上。他慌忙跪下:“殿下!这种话……万万说不得!”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朱由检的声音很平静,“说说无妨。”

    王承恩跪在地上,久久不语。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让他的表情显得模糊不清。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殿下……奴才只是个阉人,不懂朝堂大事。但奴才在宫里这些年,见过太多事。若真到了那一步……奴才只知道,无论如何,奴才这条命是殿下的。殿下让奴才活,奴才就活;殿下让奴才死,奴才绝无二话。”

    这话说得朴素,却重如千钧。朱由检看着这个伏在地上的宦官,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知道,王承恩说的是真心话。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个太监确实陪着崇祯走到了煤山的最后一刻。

    “起来吧。”朱由检轻声道,“本王只是随口一问。汤放下,你去休息。”

    “殿下……”

    “去吧。”

    王承恩退下后,朱由检端起那碗安神汤,却没有喝。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雨后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远处的乾清宫方向,灯火依旧通明。在这深夜里,那一片光明显得格外刺眼。

    朱由检关上窗,回到书案前。他铺开一张纸,提起笔,却久久没有落下。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天启皇帝真的驾崩,他该怎么办?

    按照历史,天启皇帝还有七年寿命。这七年,是他积累力量、编织人脉的关键时期。如果历史提前,他仓促继位,面对的将是一个比崇祯元年更加混乱的局面——萨尔浒新败,辽东危机,朝堂党争,国库空虚,还有那个即将崛起的魏忠贤……

    不,不能这样。

    朱由检放下笔。他必须做最坏的准备,但也要尽一切可能,让事情回到原本的轨道上。

    天启皇帝不能现在死。至少,不能在他准备好之前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