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防线,北边……北边是朔方故城,前朝修建的军镇,已荒废多年,但那里有水源,有残存的城墙,更重要的是,史书记载附近有尚未开采的铁矿。

    “将军。”王猛回来了,身后跟着稀稀拉拉的人群。

    李昭抬眼看去,心头一沉。

    八十七个人。这是王猛清点的数字。其中约一半带伤,有的拄着断矛当拐杖,有的被同伴搀扶。甲胄破碎,兵器残缺,脸上除了血污,更多的是麻木和绝望。

    “河西节度使的亲兵营,就剩这些了?”李昭问。

    王猛低下头:“一部分溃散了,一部分……战死了。”

    人群中,一个断了右臂的老兵突然跪下,嚎啕大哭:“都死了!张校尉、赵司马、还有我弟弟……都死了啊!”

    哭声像会传染,几个年轻士兵也跟着抹眼泪。

    李昭没有安慰他们。他走到那断臂老兵面前,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你叫什么?”

    “陈…陈三。”老兵哽咽道。

    “陈三,你想死在这里,和兄弟们埋一块,还是想活下去,也许有一天能给他们立块碑?”

    老兵愣住。

    李昭站起来,环视所有人,声音提髙:“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败了,完了,没活路了。我也这么想。”

    众人抬头看他,眼神茫然。

    “但你们看。”李昭指向西边的落日,“天还没黑透。只要太阳还会升起,人就还能喘气。我问你们:是想现在就躺下等死,让野狗啃骨头,还是跟着我,赌一条活路?”

    没人回答。只有风吹过尸堆的呜咽声。

    “将军……”王猛欲言又止。

    李昭继续说,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往东,是回鹘人的地盘,他们把汉人当两脚羊。往西,吐蕃人刚杀了我们兄弟。往南,溃兵正在抢掠百姓,你回去是兵还是匪?”他停顿,指向北方,“只有往北。朔方故城,荒了二十年,但有城墙可守,有水源可饮。到了那儿,我们重新起灶,重新活。”

    一个年轻士兵怯生生问:“可是…可是没粮食……”

    “尸堆里找。”李昭说,“战马死了,割肉。敌人死了,搜干粮。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这话粗俗,却让一些人眼神动了。

    “愿意跟我走的,站起来。”李昭说,“不愿意的,留下,我不强求。但我话说在前头——留下,十死无生。跟我走,九死一生。选吧。”

    寂静。

    然后,陈三用独臂撑地,站了起来。

    接着是王猛。

    一个,两个,三个……最后,八十七个人全部站起。哪怕伤重的,也被同伴搀扶起来。

    李昭点点头,没说什么豪言壮语。他从脚边一具吐蕃士兵尸体上扯下皮水囊,晃了晃,还有半囊水。又搜出两块硬得像石头的奶疙瘩,塞进怀里。

    “能动弹的,一刻钟内搜完这片尸堆。”他下令,“干粮、水、兵器、伤药,什么都别放过。伤者原地休息,准备动身。”

    人群散开,沉默地翻找尸体。没有欢呼,没有激昂,只有一种死寂的忙碌。但李昭看到,他们眼里那层麻木褪去了一点,换成了一种近乎凶狠的求生欲。

    王猛凑过来,低声道:“将军,北边要穿过三十里荒漠,我们这点人,没向导,没足够的水……”

    “我知道。”李昭打断他,“所以更得抓紧。吐蕃人抢完辎重,很快就会清理战场。我们必须在天黑前离开。”

    他抬头看向北方的地平线。暮色渐浓,远山只剩下黑色的剪影。

    朔方故城。那个在正史里只有一行记载的废弃军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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