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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停了。 昨夜刑场上的血迹已经被新雪覆盖,只留下一片刺眼的粉红。

    帅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江鼎坐在主位上,一夜没睡,眼睛里全是血丝。他手里把玩着那个从赖三身上搜出来的、刻着严府标记的腰牌。

    “一百三十六颗人头。” 江鼎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 “虽然震住了场子,但这几十万人心里,还是怕。怕咱们,也怕严嵩。”

    李牧之坐在旁边,擦拭着横刀。刀刃已经卷了,昨晚砍人砍的。 “怕是正常的。只要给饭吃,他们就不敢反。”

    “不够。”

    江鼎猛地把腰牌拍在桌上。 “光给饭吃,那是养猪。严嵩什么时候想杀,随时还能再杀。” “我要的不是一群只会吃饭、遇到谣言就炸营的猪。”

    江鼎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死死盯着南方的大乾腹地。

    “我要让他们变成狼。” “变成一群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复仇恶狼。”

    “你想怎么做?”张载推门而入。 老头也没睡好,眼袋很深,手里捏着一支秃笔。 “江参军,昨夜杀戮已重,若是再行酷法,恐伤天和。”

    “酷法?” 江鼎转过身,看着张载,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先生,我不杀人了。这次,我要您动动笔杆子。”

    “笔杆子?”

    “对。” 江鼎指了指帐外那密密麻麻的难民营。 “昨天那个死了孩子的老妇人,您还记得吗?” “记得。她是冀州赵家村的,叫赵大娘。儿子被官府抓壮丁抓走了,儿媳妇被地主抢了,带着小孙子逃荒,结果……”张载叹了口气。

    “这就是素材。” 江鼎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先生,我要您把她的故事,写成戏本子。” “不要那些之乎者也,要大白话!要带血!要带泪!” “要让每一个听了这故事的人,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赵大娘!都觉得那地主、那官府,就是杀父仇人!”

    “这叫——‘诉苦’。”

    【三天后 · 界碑关 · 广场大舞台】

    没有搭台子,就用几十辆粮车拼成了一个高台。 下面黑压压地坐着十万流民。 他们不知道参军要干什么,只知道今天不仅发粥,还发戏票。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

    戏开始了。 剧名:《白毛风》。

    没有名角,演员就是难民营里挑出来的。 演“恶霸地主”的,是黑龙营的一个兵痞,那股子坏劲儿根本不用演。 演“苦命女”的,就是那个刚死了孙子的赵大娘本色出演。

    界碑关外,雪下得仿佛要把天地都给埋了。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那出《白毛风》刚唱到最惨烈的地方。饰演“恶霸”的兵痞一脚踢翻了赵大娘的药罐子,黑乎乎的药渣洒了一地。

    “哭!哭什么哭!”兵痞扯着破锣嗓子吼道,“没钱交租,就把这老不死的扔出去喂狼!这就是大乾的王法!”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一声嘶哑的咆哮从人群最深处炸开。

    “操你姥姥的王法!!”

    一只破草鞋狠狠地砸在台上,正中兵痞的脑门。

    “弄死他!!”

    “那是俺娘!那就是俺娘啊!”

    十万人,像是一锅被突然烧开的油,轰的一声炸了。

    ……

    帅帐内,炭火烧得正旺,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子。

    江鼎手里捏着那个还有余温的紫砂壶,听着外面排山倒海的骂声,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那笑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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