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地均匀,分量十足,童叟无欺!你再看看那些……』朱灵指向地上的劣钱,『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啊?在关中根本就没人会收!不过么……你知道为何山东、中原之地,此等恶钱,依旧泛滥么?』

    李七下意识地摇头,然后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我听说……是当年董卓,董卓造了许多恶钱……』

    『哈哈!』朱灵冷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说道,『非是董卓一人之祸!董卓所铸劣钱虽恶,然数量终究有限!真正让此等恶钱充斥市井,盘剥尔等血肉的,正是山东中原那些高踞庙堂、满口仁义道德的山东士族,各地豪强!是他们,在背后私开炉冶,仿铸恶钱!董卓死了多少年了?可是山东中原依旧恶钱不断!新铸不止!他们驱使尔等为其卖命,用尔等的血肉换取他们的功名利禄,转过头来,却用这等连牲口都不屑的劣钱来打发你们!尔等在前线搏杀,他们在后方享乐,还要用最下作的手段榨干你们最后一点油水!』

    看着李七有些茫然的眼神,朱灵摇了摇头,『不懂是吧?以前我也不懂……这就是他们的手段啊……这么说吧,天下的财富,就像山林里的鹿和野兔。以前规矩严,大家按规矩打猎,虽然达官贵人打得更多,但寻常百姓也能分点汤喝……』

    『现在天下乱了,规矩没了。董卓是那个第一个冲进皇家苑囿,放火烧山,开始明抢的人。他动静太大,所以所有人都看见他在抢。』

    朱灵看着李七,说道,『但你以为只有他在抢吗?不。那些口口声声要讨董的州牧、太守们,那些本地的名门望族,他们看到董卓抢了,非但不阻止,反而立刻把自己地盘上的山林全围了起来,宣布此山归我所有,然后开始在里面肆意捕杀。他们用的弓箭,就是这些私铸的恶钱。』

    『所以你明白了吗?』朱灵说道,『董卓就是那个砸开了库房大门,吸引了所有守卫目光的江洋大盗。而各地的诸侯豪强,是成千上万个趁着混乱,撬开你家门锁,把你家底偷个精光的小偷!』

    『他们偷走的,是你仓里的粟、你圈里的猪、你身上的力气,还有你儿孙未来的活路。等你被这些轻飘飘的恶钱逼得活不下去,卖掉田产,甚至卖儿鬻女时,你会发现,来买你田、收你儿女为奴的,正是当初铸造这些恶钱的李府、张家!』

    『所以,莫要只盯着长安骂董卓!更要看清,是谁在你们家乡,用一模一样的法子,日日夜夜地,收割着你们的血肉!』朱灵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愤懑和质问,『李七!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再想想你家乡的父老!曹氏、还有那些依附于他的士族豪强,可曾真正给予过你们什么?除了无休止的征战、沉重的赋税、和这连糊口都难的劣质饷钱,他们还有什么允诺是兑现了的?你现在还觉得,维护他们,值得吗?为他们卖命,至死不渝,图的又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七的心上。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铸造精良的骠骑银币,又看看地上那些形同废铁的私铸劣钱,脑海中浮现出家乡破败的屋舍,面黄肌瘦的亲人,上官贪婪的嘴脸,以及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老爷……

    统治阶级收割民间财富的手段可能会进化,但是本质上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有些事情,不说不想,那么日子还能混沌着过。

    但是当遮羞布被扒开,两边一对账……

    一股混杂着委屈、愤怒和醒悟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了李七心头。他之前那点基于职业身份的倔强和麻木,在这一刻,在朱灵这番直指根源的诘问和手中沉甸甸的骠骑钱币对比下,开始冰消瓦解。

    李七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死死攥紧了那枚骠骑钱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忠诚的壁垒,一旦出现了裂缝,崩塌便只是时间问题。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