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这油坊的夜晚比家里还热闹。月光从窗棂钻进来,照在那件蓝布褂子上,小菊花的影子落在墙上,像朵会笑的花。

    第二天一早,周胜就开始琢磨回家的事。胡德山给他装了满满一罐子菜籽油,说:“给你娘尝尝,这是新榨的,香得很。”胡小满往他包里塞了个布偶,是用碎布拼的小鸡仔:“带给村里的小孩玩,就说俺做的。”

    胡家婶子蒸了两锅馒头,用布包好:“路上吃,比买的瓷实。”

    周胜背着包,站在油坊门口,心里沉甸甸的。胡德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去早回,油坊的活儿等着你呢。”

    “嗯!”周胜点头,又回头看了看,胡小满正举着小鸡仔跟他挥手,胡家婶子在门口抹围裙,胡德山的烟袋锅在晨光里闪着红光。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风里飘着麦香,周胜觉得脚步格外轻快。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虽然没剩多少,但心里却踏实得很。他知道,不管遇到啥难事,总有地方能找到帮衬,总有群人盼着他回去——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根”吧,不一定在老家,在哪扎下了情分,哪就是根。

    快到村口时,远远看见娘站在老槐树下张望,头发白了不少,背也有点驼。周胜眼睛一热,加快了脚步,喊了声:“娘!”

    娘转过身,愣了一下,随即抹着眼泪跑过来:“你可回来了……”

    周胜把油罐子递过去,又掏出那个蓝布褂子:“娘,您看,三姑把这个捎给俺了,真好看。”

    娘摸着褂子,眼泪掉在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好看,你穿啥都好看。”

    两人往家走,娘絮絮叨叨地说:“你三姑跟我说了,油坊的人对你好得很……等秋收了,咱蒸两锅白面馒头送过去,不能白受人家的情。”

    周胜笑着点头,心里想着,回去的时候,得把娘也接去油坊住几天,让她看看胡大叔一家,看看那个总跟着他的胡小满,还有那只被小心呵护着的小鸡仔——那些都是他在外面攒下的“家当”,比钱更金贵的家当。

    路边的麦子快熟了,金黄金黄的,风吹过,像片波浪。周胜知道,等他再回油坊,胡小满肯定又学会了新本事,胡德山的烟袋锅还会在门口亮着,而那只小鸡仔,说不定已经长成能打鸣的大公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