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喧嚣传到后院,女眷们也没闲着。潘金莲让人去请了孟玉楼和孙雪娥,说是“前几日忙乱,没来得及跟姐妹们好好说话,今日正好躲个清静,一起吃杯茶”。
潘金莲的“葡萄架下”院,收拾得精致小巧——院里种着几株腊梅,正开得热闹,黄色的花瓣上沾着水珠,散出淡淡的香气;廊下挂着几个鸟笼,里面的画眉鸟时不时叫几声,给这院子添了几分生气。屋内的炕上铺着厚厚的锦垫,炕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有杏仁佛手、桂花糕、松子糖,还有一壶刚泡好的雨前龙井,茶叶在水里舒展着,散出清新的茶香。
孟玉楼先到,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绸衫,外面套着件月白色的夹袄,头发梳得整齐,只插了一支碧玉簪,显得温婉大方。她刚坐下,就笑着说:“五妹妹倒是有心,这腊梅开得正好,喝着茶赏着花,倒是件美事。”
潘金莲笑了笑,给她倒了杯茶:“姐姐喜欢就好。前几日忙着准备宴席,也没顾上跟姐姐说话,今日正好补上。”
没多久,孙雪娥也来了。她穿着一件深绿色的布衫,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她本不想来,可潘金莲特意让人去请,若是不来,倒显得她小气。她一坐下,就拿起一块杏仁佛手,咬了一口,含糊地说:“还是五妹妹这里舒坦,不像我那院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潘金莲见两人都到了,便放下茶壶,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唉,姐姐们有所不知,我这院里看着舒坦,心里却堵得慌。咱们这西门府,往日虽说热闹,总还有个分寸。如今六娘生了哥儿,可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功臣了。你们是没瞧见,昨日官人那欢喜劲儿,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了他们母子。宴席上,人人都围着六娘夸,说她有福气,连官人的心思,也全放在他们母子身上了。咱们这些人,往后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孙雪娥本就跟李瓶儿有嫌隙——前几日她去芙蓉院探望,李瓶儿身边的丫鬟对她不冷不热,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如今听潘金莲这么说,立刻来了火气,放下手里的点心,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五娘说的是!不过生了个儿子,瞧把她轻狂的!昨日我去她院里,她连起身都懒得起身,还让丫鬟跟我说‘身子虚,怕过了病气’,我看她就是故意摆架子!还有她屋里的那些丫鬟,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眼里哪还有咱们这些主子!我看啊,这往后的日子,且有的闹呢!”
孟玉楼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眼神闪烁了一下。她知道潘金莲这话是在挑拨,可孙雪娥已经上钩,她若是不说话,倒显得她不合群。她放下茶杯,微微笑道:“六妹妹有了哥儿,也算是有了倚靠,是她的福气。咱们做姐妹的,该为她高兴才是。再说,官人和大娘子心里有数,咱们只管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官人和大娘子自然会有安排。”
她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是把自己摘了出来,静观其变——她既不想得罪潘金莲,也不想跟李瓶儿交恶,只想在这后院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潘金莲要的就是孙雪娥这样的反应。她见孙雪娥气鼓鼓的,便故意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神秘:“安排?怕只怕……有些安排,由不得大娘子了。你们可知,昨夜官人醉酒,在我那里说了些蹊跷话?”
孟玉楼和孙雪娥都愣住了,孙雪娥连忙问道:“官人说了什么?是不是跟六娘有关?”
潘金莲点点头,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官人说,‘树大招风’,还说‘有人见不得我好’。我问他是谁,他却不肯多说,只说我是妇人家,不懂这些。你们想想,官人如今正是得意的时候,谁会见不得他好?又有谁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我听官人那意思,像是……像是咱们家里头,就有人存了不好的心思,见不得他得了儿子,家业安定呢!”
她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芙蓉院的方向,明摆着是在暗示,这“存了不好心思的人”,就是李瓶儿。
孟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