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一眼。

    傍晚六点多,她从工位上抬起头的时候,外面已经暗下来了。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新邮件的提醒,她正要点开,手机先震了一下。

    屏幕上是周随安的名字。

    消息不长,言简意赅,是一封科技交流晚会的邀请。

    后面附了地点、时间和主办方,语气一如既往客观、克制,没有多余的寒暄。

    却在最后用很短的一句,说明这次来的不仅是基金圈的人,还有几家做企业服务的成熟公司,说这个场合“对 LeXPilOt 有用”。

    她没有拒绝。

    这一年里,周随安像是在她们项目身后,始终隔着半步距离,却实实在在存在的那只手。

    一开始只是 DemO Day 结束后的几个问题——关于收费模型、关于中小企业付费意愿的真实边界、关于“法律风险”在企业老板心里的优先级究竟排在第几。

    后来是在正式的 BP 评审会上,对她们过于理想化的增长曲线一刀一刀划掉,逼着 CéCile 把“愿望”改成“现金流假设”。

    再后来,他不再只是站在投资人那一侧给意见。

    有一次系统上线内测,第一批用户的数据极不漂亮,留存低、付费转换几乎可以忽略。

    CéCile 在会议室里捏着打印出来的报表,额角突突直跳,全组人沉默。

    是周随安看完之后,淡淡说了一句:你们在拿“技术”去对冲企业主的惰性,这笔账,从来不是这么算的。

    随后他很耐心地把那笔“账”拆给她们看。

    他说早期 B2B 项目里,技术从不是第一位的,排在前面的往往是信任、习惯成本、组织内部流程的惰性;

    他说一个企业主愿意打开合同上传到一个陌生系统,已经调动了他一天里有限的注意力与耐心,所以产品逻辑必须围着他现实的时间表转,而不是让对方围着你们的算法设计转;

    他说创业者容易沉迷于自己发明的工具,但市场只在乎这工具是不是在“今天”帮它少赔了一点钱、多省了一点时间。

    这些话并不好听,却没有任何一句是虚的。

    之后的几个月里,顾朝暄在调规则的时候,渐渐学会把“律师的完美”、“程序员的优雅”往后退半步,让位给一个粗糙却真实的问句——这条提醒,企业主看到时,到底会不会点开?会不会照做?是帮他,还是只是在安抚你自己“尽责”的良心?

    她在周随安身上,看见了另一种“实务”。

    那不是法庭上的攻防,也不是体制里那套精致的合规话术,而是商场里对数字和人性的双重敏感:知道哪一笔亏可以忍,哪一步退不可行;知道什么时候该赌,什么时候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先活下去。

    这样的敏感,被他收束成一种克制的指导。

    他从不替她们做决定,只在关键节点上,轻轻把最尖锐的问题提出来:融资节奏是不是和自己的消耗曲线对得上?现在接这个“定制大客户”,会不会把产品拖偏?这一版功能到底是在讨好投资人 PPT,还是在服务真实用户?然后看着她们去挣扎、去选择。

    很多个深夜,她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屏幕上的逻辑树,脑子里不自觉会浮上线下某次会面时,他随口扔下的一句总结。

    那些看似随意的评语,如同一支一支暗戳戳插在前路的路标,提醒她往哪边走,是“项目”的路,往哪边走,只是“故事”的路。

    这样的人发来的邀请,她不太可能说“不”。

    何况创业的这一年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允许自己真的“生病”过了。

    感冒的钝痛被一则又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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