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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上的厮杀声如同退潮般,从激烈的顶峰逐渐转向零散和深入。第一批登陆的蒙古士兵,用鲜血和尸体在花剌子模的河岸防线上撕开了一道狭窄但坚实的口子。巴特尔所在的第五百人队,如同楔子般牢牢钉在登陆场中央,承受了最初、也是最凶猛的反扑压力。赤老温百夫长肩头的箭矢已经被他自己折断,只留下箭头深嵌在骨肉中,鲜血浸透了他半边皮甲,但他依旧像不知疼痛的岩石般矗立在阵前,嘶哑的吼声指挥着士兵们巩固阵地,清剿残余的抵抗。
巴特尔和哈桑背靠着一辆被遗弃的、车轮深陷淤泥的辎重车,剧烈地喘息着。他们脚下躺着几具花剌子模士兵的尸体,弯刀上的血槽已被黏稠的暗红色液体填满。左臂的伤口在持续的搏杀中彻底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将包扎的布条染得透湿,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只是用撕下的敌人衣襟草草缠绕了几圈,强行压住。
那个和他同船的新兵,没能冲过最后十几步的河滩,一支长箭贯穿了他的喉咙,此刻正和其他阵亡者一起,静静地躺在浑浊的河水边缘。
更多的蒙古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渡河。羊皮筏子和木船往返穿梭,将一批批士兵、甚至开始将一些轻型的弩炮和战马运抵南岸。登陆场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两侧和纵深扩展。工兵们冒着零星的冷箭,开始砍伐岸边的树木,构建简易的防御栅栏和拒马,巩固这个来之不易的桥头堡。
对岸的花剌子模守军在最初的激烈抵抗后,似乎意识到无法将蒙古人赶下河,开始有组织地向后收缩,依托着后方起伏的丘陵和零星的堡垒继续抵抗。箭矢的密度明显减弱,但威胁并未消失,不时仍有精准的冷箭从隐蔽处射出,带走疏忽大意的生命。
“清理战场!收集箭矢!把伤员抬到后面去!”赤老温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但他依旧在奔走指挥。
巴特尔和哈桑奉命在登陆场边缘巡逻警戒,同时收集散落的、尚可使用的箭矢。脚下是泥泞和血污混合的土地,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叽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河水的水汽和尸体开始腐败前特有的甜腻气息。
他看到一些士兵正在将己方阵亡者的尸体集中到一起,准备就地掩埋或火化。而那些花剌子模士兵的尸体,则被随意地堆叠在一边,等待后续处理——通常是抛入河中,或者任由其腐烂。战争对待死亡,也是如此的实用和冷酷。
在收集箭矢时,巴特尔在一具花剌子模军官的尸体旁,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镶嵌着绿松石的皮质箭囊,里面还有十几支做工精良的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箭囊取下,挂在了自己腰间。生存面前,这些细节无需计较。
他也看到了匠作营的人登上了南岸。刘仲甫指挥着匠役们,在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上开始组装那些渡河时拆卸的弩炮和投石机部件。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仿佛周围的尸山血海只是无关的背景。几个被俘的花剌子模匠人也在其中,麻木地干着活,眼神空洞。
巴特尔的目光在那些俘虏中搜寻,没有看到阿依莎的身影。或许她留在了北岸,或许被分配了其他任务。他心中那丝莫名的牵挂,在此刻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傍晚时分,南岸桥头堡已经初具规模。栅栏立了起来,简单的壕沟也开始挖掘。更多的部队渡过了河,开始在桥头堡后方扎营。炊烟袅袅升起,带来了食物的气息,暂时冲淡了死亡的味道。
巴特尔和哈桑领到了食物和清水,坐在一段刚刚立起的栅栏下进食。哈桑狼吞虎咽地吃着,仿佛要将之前消耗的体力全部补回来。巴特尔则吃得慢一些,左臂的疼痛让他食欲不佳。
“总算他娘的过来了。”哈桑咽下最后一口肉干,灌了半皮囊清水,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但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厮杀后的戾气。
巴特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