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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蝉鸣尚未歇尽,秋日的萧瑟已悄然爬上太极殿飞檐的鸱吻。贞观二十三年的秋闱在紧张与期待中落下帷幕,而朝野上下瞩目的焦点,却不在那些新晋举子的名次,而在皇帝承诺的、将于秋闱后举行的、关乎“农商之要”、“华夷之防”、“海洋之利”的御前廷议。自皇帝下旨定下此议,近三个月来,朝堂上下暗流涌动,各方势力或串联游说,或搜集“罪证”,或精心准备辩词,都憋着一股劲,要在这次决定未来政策风向的御前对决中,一决高下。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天高云淡。然而长安皇城内的气氛,却与这登高赏菊的闲适毫不沾边。两仪殿内外,冠盖云集,气氛凝重。今日廷议,规模远超寻常。不仅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正副长官、诸卫大将军、御史台、翰林院要员悉数到场,连国子监、弘文馆、崇文馆的饱学博士、部分德高望重的致仕老臣亦被特邀列席,济济一堂,足有百余人。显然,皇帝李治希望借这次公开廷议,尽可能广泛地听取意见,也借此将矛盾摆上台面,以求一个相对清晰的裁决。

    辰时三刻,钟鸣鼎食,皇帝李治升御座。他今日未着常朝冠服,而是一身便于久坐的常服,神情肃穆,目光扫过殿中黑压压的人群,沉声道:“今日廷议,诸卿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议之事,关乎国计民生,边防长远。然,廷议非市井争讼,需以理服人,以事明理。可引经据典,更需切合时务。诸卿,开始吧。”

    短暂的寂静后,萧瑀一系率先发难。一位以经学著称、年过五旬的国子监司业出列,手持玉笏,声调抑扬顿挫,开始了长篇大论。他从三代之治讲起,论述“重本抑末”乃“圣人不易之教”,引《尚书·洪范》“八政,一曰食”,强调农为政首;又引《盐铁论》中贤良文学驳斥桑弘羊“与民争利”之言,痛陈“工商盛则国用奢,国用奢则·民心荡,民心荡则奸邪生”;最后归结到“华夷之防”,认为“内修德政,外夷自服”,若汲汲于“开拓海洋”、“招徕远人”,是“示天下以利”,必将“使四夷生轻中国之心”,且“海路险远,耗费无算,所得奇珍异物,不过玩好,于国无补,反启奢靡”。一番话引经据典,气势十足,引得不少保守派大臣频频颔首。

    紧接着,又有数位言官、御史出列,或从“义利之辨”攻击“工商富国”是“导民趋利,败坏淳风”;或从“祖宗成法”指责李瑾诸策“变更旧制,恐生祸乱”;或从“现实隐患”出发,声称“闻岭南市舶,蕃商与民杂处,屡生事端,若再扩大,恐难制驭”。他们口径一致,目标明确,就是要从道德、礼法、历史、现实等各个层面,全面否定李瑾的理念,将其定性为“祸·国”之论。

    面对这轮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于志宁、阎立本等人虽出言辩护,强调“因时变通”、“实务所需”,但在对方铺天盖地的经典教条和道德指控面前,显得有些苍白乏力。殿中气氛逐渐向保守派倾斜,许多中立官员面露犹疑。

    就在此时,李瑾出列了。他今日未着绯色官袍,而是一身简洁的青色深衣,越发显得沉稳。他没有急于反驳那些具体的指责,而是向御座躬身一礼,然后转向那位率先发难的国子监司业,语气平和地问道:“敢问苏司业,您方才屡引《盐铁论》,以贤良文学之言驳桑弘羊。下官有一事不明,请教司业:桑弘羊行盐铁专卖、均输平准,结果如何?”

    苏司业傲然道:“桑弘羊聚敛之臣,虽暂充国用,然与民争利,民怨沸腾,非治国正道。此史有定论。”

    “哦?史有定论?” 李瑾微微一笑,“然《史记·平准书》载:‘汉兴七十余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此盛世之象,发生于文景之治后,而桑弘羊之政,恰在武帝中期推行,充实军费,北击匈奴,拓土开疆。敢问司业,若无桑弘羊敛财以实边,武帝何来巨资北逐匈奴,解我华夏数百年边患?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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