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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梓已经后退了半步,重新与韩晓并肩而立,脸上恢复了之前那种温和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歉意”的表情。他摊了摊手,语气无辜而平静:“抱歉,赵总,是您自己没拿稳。看来您真的喝多了,需要休息一下。”

    他的动作太快,太隐蔽,时机拿捏得也太准,除了当事人赵德海自己那瞬间的酸麻感,以及罗梓那快如鬼魅的一拂,几乎没有任何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旁人看来,这完全就是赵德海自己酒后失态,没拿稳酒杯,泼了自己一身,而罗梓不过是“试图劝阻”和“陈述事实”而已。

    几名安保人员已经赶到,训练有素地隔开了还想发飙的赵德海,其中一人礼貌但强硬地对赵德海说:“赵先生,您似乎不太舒服,我们先送您去休息室整理一下,好吗?” 不由分说,便半搀半架地,将还在骂骂咧咧、浑身酒气的赵德海“请”离了现场。

    一场可能升级的冲突,就这样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被迅速平息。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压抑的哄笑和议论,看向罗梓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难辨——有惊诧,有玩味,有重新评估,甚至……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个“小白脸”居然敢如此硬气、且手段如此“巧妙”的、淡淡的忌惮?

    罗梓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双腿微微发软。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完全湿透,冰冷的汗水顺着脊柱流下。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爆发、以及那近乎本能的、带着一点街头打架时学会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技巧的“反击”,让他自己都感到后怕和一丝……陌生的战栗。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种方式,在这种场合,去“保护”韩晓,去对抗一个明显不好惹的“大人物”。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韩晓。

    韩晓也正看着他。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魂未定,没有感激,甚至没有对他刚才那番“大胆”行径的丝毫赞许或不满。她的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那潭水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幽暗、极其复杂的暗流,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里,被悄然搅动,又迅速归于死寂。

    她的目光,落在罗梓那因为用力而依旧微微泛白的指节上,落在他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一丝强作镇定的痕迹上,最后,与他那带着茫然、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审判”意味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她看了他大约两三秒钟。

    然后,她几不可察地,微微偏开了视线,目光投向赵德海被带走的方向,用那种惯常的、平静无波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吧。这边太吵了。”

    她没有评价刚才的事,没有感谢,也没有责备。

    仿佛那杯泼在赵德海身上的威士忌,那场短暂的冲突,以及罗梓那几乎豁出去的“维护”,都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令人不快的微风,吹过了,也就散了。

    但罗梓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为她挡下了一杯酒(虽然最终泼在了别人身上)。

    而她,用一句平淡的“走吧”,和那转瞬即逝的、复杂难辨的目光,在他那颗早已被各种情绪填满、几乎要爆炸的心脏上,又悄然投下了一颗……不知是会将一切炸得粉碎,还是照亮一丝黑暗的、冰冷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