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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流,如同徒劳的安慰,冲刷过罗梓冰冷而颤抖的皮肤,却无法带走骨髓深处那渗入的寒意,也无法洗净灵魂上沾染的、名为“秘密”与“恐惧”的、无形的污秽。他闭着眼睛,任由水流打在脸上,混合着眼角那点不知是水是泪的温热,一起滑落。脑海中,柱子后那阴冷的低语、韩晓沉默的背影、归途车内凝滞到令人窒息的气氛,如同破碎的、带着尖刺的镜片,反复切割着他早已混乱不堪的神经。直到皮肤被热水烫得微微发红,指尖因为长时间浸泡而起了褶皱,直到热水器的储水似乎快要耗尽,水流开始变得不稳定,罗梓才猛地关上开关。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滴从花洒和身体上滴落,砸在瓷砖上发出的、空洞而规律的“嘀嗒”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更添寂寥。
他用一条柔软而厚实的浴巾,机械地擦干身体。浴巾带着阳光晒过和高级柔顺剂混合的、洁净而陌生的气息,与他记忆中母亲用旧了、带着淡淡皂角味的粗糙毛巾,截然不同。每一处不同,都在无声地提醒他此刻的处境,与那个真实而温暖的“过去”,已经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渊。
换上李维早已准备好的、质地柔软的深灰色丝质睡衣,罗梓感觉身上的冰冷似乎被隔绝了一些,但那深沉的疲惫和悬在心头的不安,却丝毫没有减轻。他走到窗边,没有开灯,只是拉开了厚重的窗帘一角。
窗外,是云顶别墅区深沉的夜。远处其他豪宅的灯火零星闪烁,如同沉睡巨兽偶尔睁开的、冷漠的眼睛。花园里的景观灯已经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为假山、枯木和蜿蜒的小径,涂抹上一层幽蓝而凄清的色调。夜风穿过光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低鸣。这片奢华而静谧的景色,此刻在他眼中,却像一个巨大而精美的牢笼,冰冷,死寂,将他与外面那个真实而喧嚣(虽然充满苦难)的世界,彻底隔绝。
他站了很久,直到手脚因为寒冷而再次变得冰凉,才重新拉上窗帘,将自己彻底封闭在这个虽然温暖、却同样令人窒息的“客房”里。他躺在那张过分柔软的大床上,闭上眼睛,试图强迫自己入睡,让过度消耗的大脑和身体得到一点可怜的休息。
然而,睡眠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一旦闭上眼睛,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陈永坤那圆滑而探究的眼神,赵德海那醉意熏天、充满恶意与贪婪的眼神,柱子后那个“老板”想象中阴鸷而评估的眼神,周围宾客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嘲弄的眼神……最后,都汇聚成韩晓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一切、深不见底的、秋水般的眼眸。
那眼神,在归途的车内,在别墅的玄关,是沉默的,冰冷的,带着沉重的思虑。但此刻,在想象的黑暗中,那眼神却仿佛活了过来,锐利如刀,直直刺向他,仿佛在无声地诘问:“你听到了什么?你还知道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
这些问题,如同鬼魅,在他耳边萦绕不去。他感到一阵阵心悸,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知道,逃避没有用。韩晓的沉默,不会是永远的。她那样的人,掌控一切是她的本能。一个突如其来的、可能影响她利益和计划的“变量”(他传递的信息,以及他这个信息源本身),她不可能放任不管,不闻不问。她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最合适、最不会引起不必要注意的时机,来“处理”这件事,来处理……他。
这个认知,让他再也无法安然躺卧。他猛地坐起身,在黑暗中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又冒出了一层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跳动,撞得他肋骨生疼。他摸索着拧亮了床头那盏光线极其柔和的阅读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房间其他角落衬得更加幽深,仿佛有无数不可名状的危险,潜藏在那些阴影之中。
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那部冰冷的工作手机,屏幕漆黑,没有任何消息或来电。李维没有联系他,韩晓更没有。这种死寂,比直接的质询更让人煎熬。他就像一只被关在透明玻璃箱里的老鼠,能清楚地看到箱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