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瞬间的痛,是一种缓慢的、有节奏的、像蚂蚁啃噬的痛。
针在皮肤上移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墨汁渗进皮肉,留下永久的痕迹。
师傅先从肩胛骨开始。那是彼岸花的花茎,细长而坚韧。针每刺一下,展旭就想起一件事。
2012年3月23日,南站地下通道,第一次见她。她穿着粉色羽绒服,像只迷失的小动物。
针向左移动,勾勒出第一片花瓣。细长,卷曲,像火焰。
2012年5月,广播室的下午四点阳光。她念广播稿的声音通过走廊的喇叭传出来,他在门外等。
针向右移动,第二片花瓣。
2012年冬天,追公交车的寒夜。他抱着她的校服狂奔三公里,手掌流血。
第三片花瓣。
2013年平安夜,广播室隔壁的空教室,九十九根蜡烛。她在烛光中许愿,眼泪在脸上发光。
第四片花瓣。
2014年生日,浙商KTV的三个包房。他唱《愿得一人心》,唱了三百遍,唱到嗓子哑。
第五片花瓣。
2015年春天,医院的长椅。她靠在他肩膀上,说:“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第六片花瓣。
2016年夏天,疏离的开始。她不再看他,不再说话,不再笑。
第七片花瓣。
2016年9月17日,五个字的分手微信。他盯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
第八片花瓣。
2016年9月19日,最后的晚餐。她说:“忘了我,好好生活。”
第九片花瓣。
九片花瓣,九段记忆,九次刺痛。
师傅停下来,换针头,调颜色。展旭的背已经红了一大片,血和墨汁混在一起,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疼吗?”师傅问。
“不疼。”他说。
其实是疼的。疼得他想叫,想哭,想从椅子上跳起来逃跑。但他忍住了。因为身体的疼,能暂时覆盖心里的疼。当针扎进皮肉时,他就不会想她,不会想那四年,不会想那句“忘了我”。
疼痛成了唯一的解药。
师傅继续工作。这次是花蕊,细密的点刺,像无数根针同时扎下去。展旭的额头上冒出冷汗,手指紧紧抓住椅子边缘,指节发白。
他想起了更多细节。
她爱吃麻辣烫,但只吃微辣;她爱喝可乐,但只喝百事;她爱看漫画,尤其是《哆啦A梦》;她怕黑,睡觉要开小夜灯;她生气时会咬嘴唇,高兴时会眼睛弯成月牙……
这些细节,曾经是他最珍贵的宝藏。现在,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
针在背上移动,像在书写一部皮肉上的回忆录。每一针都是一个字,每一笔都是一段记忆。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浓缩在八小时的纹身里。
师傅又停下来,抽了支烟:“歇会儿。你也抽一支?”
展旭摇头。他不想动,一动背就更疼。
师傅自己抽着烟,看着他背上的图案:“这花其实挺好看的。就是寓意不好。”
“寓意不重要。”展旭说,“好看就行。”
“纪念一个人?”
他没回答。
师傅也没再问。来纹身的人,十个有八个是为了纪念。纪念爱情,纪念友谊,纪念某个逝去的人或时光。纹身师见得多了,知道有些故事不必追问,有些疼痛不必理解。
抽完烟,师傅继续。
这次是叶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