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沉静的审视,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骨子里去。苏砚能感觉到,这和陈墨那种基于力量的冰冷审视不同,这是一种基于人情世故、官场阅历的掂量。

    “道长不必多礼,请坐。”陈文远声音温和,指了指下首的椅子,“久闻道长之名,于山野小村显圣手,解民倒悬,更得玄镜司秦巡风使青眼,实乃我县城附近难得的方外高人。今日冒昧相请,实是府中有些疑难,俗世医巫束手,不得已劳烦道长仙驾,还望道长莫怪。”

    话说得客气周全,既点了苏砚的“事迹”和“背景”(玄镜司),又说明了请他的原因(疑难,医巫束手),还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不低(冒昧、劳烦)。不愧是官场中人,言语滴水不漏。

    “大人言重了。”苏砚在椅子上坐了半边屁股,保持着恭敬而不谄媚的姿态,“贫道微末伎俩,当不得‘高人’二字。玄镜司秦大人明察秋毫,不过是就事论事。至于府中之事……不知大人可否明示,究竟是何等疑难?贫道也好斟酌,是否力有能逮。”

    他先自谦,再将秦墨的“认证”归于“就事论事”,撇清关系,最后将话题引向正事,同时留了余地——我没打包票,得先听听。

    陈文远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说来惭愧,乃是内宅之事,颇有些……难以启齿。”

    他挥了挥手,厅内侍立的两个丫鬟和门口的下人,立刻无声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周管事在旁伺候,并将厅门轻轻掩上。

    厅内光线暗了些,气氛也似乎凝重起来。

    “是拙荆。”陈文远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与忧虑,“月余之前,忽染怪疾。白日里尚可,只是精神倦怠,茶饭不思。可一入夜,便……便噩梦连连,惊悸不安。时常于梦中呓语,所言皆是些……阴森可怖、荒诞不经之语。更有时,夜半惊醒,称见窗棂外有黑影窥视,或闻房中异响、女子啜泣之声。然下人彻夜守护,点灯查验,却又一无所见。”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请了城中数位名医,汤药服了无数,皆言脉象虚浮,心神不宁,乃思虑过度、气血两亏之症。开了些安神补益的方子,初时稍有效用,可不过三五日,便又复如故,甚至……更重了。也请过几位颇有名声的法师、神婆,做了几场法事,贴了些符箓,亦是无效。拙荆被这怪疾折磨,日渐消瘦,神思恍惚,老夫……唉。”

    他叹了口气,忧色更浓。旁边的周管事也垂下了头。

    苏砚静静听着,脸上保持着适度的凝重和关切,心中却已飞快地分析起来。

    噩梦,惊悸,幻视幻听(黑影、异响、啜泣)……典型的焦虑、惊恐障碍,或严重神经衰弱的症状。在这个时代,容易被归结为“邪祟侵扰”、“丢魂”之类。陈文远请了名医和法师都无效,说明症状可能比较顽固,或者……有别的诱因未被发现。

    生理疾病?心理问题?环境因素?还是……真的涉及“超自然”?

    “不知尊夫人病发之前,可曾受过惊吓?或府中、城中,有无其他异常之事发生?”苏砚问道。这是常规问诊思路。

    陈文远摇头:“并无。拙荆素来娴静,深居简出。那日前,亦只是寻常居家,未有特别之事。府中上下,也一切如常。”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只是……据贴身伺候的嬷嬷说,病发前一两日,拙荆似曾提过,夜间偶闻后园竹林风声有异,如泣如诉,但当时并未在意。”

    后园竹林?风声有异?苏砚记下这个细节。

    “不知贫道可否为尊夫人诊视一番?”苏砚提出要求。光听描述不够,他需要亲眼看看病人状态,更重要的是,需要用天机宝鉴的绿键“扫描”一下,看看能否发现什么肉眼不可见的异常。当然,这必须在极度隐秘、且确认镜印不会剧烈反应的情况下进行。

    陈文远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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