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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宁元年的第一场雪,细碎而冰冷,落在渭水两岸僵硬的冻土上,很快被无数疾驰的马蹄和沉重的脚步踏成污浊的泥泞。扶风郡北,雍县以东七十里的旷野,唐军与薛举大军的营垒遥遥相对,旌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李世民的中军大帐设在原野中一处稍高的土坡上,俯瞰着前方那片被称作“浅水原”的开阔地。帐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将领们眉宇间的凝重。连日来,唐军与薛仁杲的先锋部队已进行了数次规模不小的交锋,虽未大败,但也未能击退敌军,反而暴露出一些问题。
“……陇右骑兵确实剽悍,尤其善于长途奔袭,袭扰粮道。我派去护粮的刘感所部,昨日在沂源(今陕西千阳)遭薛仁杲亲率轻骑突袭,损失不小,一批粮秣被焚。”行军总管刘弘基面色严峻地汇报。
殷开山补充道:“薛举主力已出陇山,正向浅水原方向集结,兵力恐不下十万。其军士气正盛,且多以骑兵为主,利于野战。我军虽精锐,然长途奔袭至此,士卒疲敝,且骑兵数量远逊。”
李世民盯着沙盘上代表薛军的一枚枚黑色小旗,沉默不语。他原本计划凭借高昂士气和精良装备,在薛举大军完全展开前,先击溃其先锋薛仁杲,打击敌军锐气。但薛仁杲虽残暴,用兵却不乏狡黠,并不轻易与他决战,反而利用骑兵机动优势,不断袭扰、试探,消耗唐军精力和补给。
“二公子,”长孙无忌(以功曹参军身份随军)低声道,“我军粮道绵长,薛举显然意在以此拖垮我军。是否暂避锋芒,后退至岐山、雍县一带,依托城防固守,待其师老兵疲再战?”此言代表了军中一部分稳守派的想法。
李世民缓缓摇头:“不可。一旦后退,士气必挫。且薛举骑兵众多,我军若退,其必趁势掩杀,后果不堪设想。关中初定,人心浮动,此战只能胜,不能退,更不能败!”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必须在浅水原,与薛举决一雌雄!”
话虽如此,如何取胜?帐内陷入沉默。硬拼,兵力、地利皆不占优。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禀报:“二公子,长安杜参军有密信送到,言明须亲呈二公子及诸位参军。”
“快呈上来!”李世民精神一振。
信是杜如晦亲笔,密封甚严。李世民拆开,快速阅览,眼中异彩渐生。他将信递给身旁的房玄龄(房玄龄以秦公府记室参军身份随军参赞),房玄龄看后,又递给长孙无忌、刘弘基等人传阅。
信的内容,正是杨军与杜如晦先前议定的“用间”之策的初步成果。杜如晦遣派的细作,历经艰险,成功混入薛举军中,并凭借机敏和携带的财货,初步接触到了薛举麾下大将宗罗睺的一名心腹亲卫。据那亲卫酒后隐约透露,宗罗睺虽勇猛,但对薛举一味重用其子薛仁杲、且赏罚有时不公心存芥蒂。尤其薛仁杲性格暴虐,曾因小事杖责过宗罗睺的族人,宗罗睺隐忍未发,但怨气已生。此外,薛举大军疾进,粮草转运亦非十分顺畅,军中已有怨言,只是被薛举的威势和东进关中的狂热所掩盖。
信的最后,杜如晦附上了杨军根据细作传回的零星信息,结合他对薛举军制和历史的了解,提出的几点推测与建议:其一,薛军看似势大,然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宗罗睺、翟长孙等将领与薛举父子并非完全同心,可尝试进一步离间,至少令其作战时不尽全力;其二,薛军补给线虽短,但陇右贫瘠,大量军队聚集,对粮草消耗极大,其急于求战之心,或许比我军更切;其三,薛举本人年老(按历史此时薛举应已五十余岁),近年多有病痛,此次倾巢而出,亦有树立其子威望、稳固后路的考虑,其决策或会因身体状况而出现急躁或失误。
这封信犹如暗夜中的一道微光,让帐内众人看到了破局的另一种可能。
“杨参军身在后方,却能洞察千里之外敌情细微之处,并由此推演出敌之弱点,实乃谋国之才。”房玄龄抚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