幌子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这与他临行前设想的汴京判若两地。
他本以为,经历战火、黄河决堤、改朝换代,这座都城该是满目疮痍,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但眼前所见,却是秩序井然,甚至透着一种诡异的活力。
“先生,”随从低声禀报,“华夏王赐的宅子已经看过了,三进院落,陈设精美,就在御街旁。婢仆也都是宫里拨出来的,规矩周到得很。”
“规矩?”吕师囊冷笑一声,“怕是眼线吧。”
“那咱们……还要住进去吗?”
“住。”吕师囊转身,目光坚定,“不但要住,还要住得高调。让汴京城里的人都看看,江南使者,受的是何等礼遇。”
他走到书案前,摊开纸笔,准备给方腊写密报,详细禀报汴京见闻与赵宸的态度。可笔尖落在纸上,却迟迟未能落下。
他想起了今日在宣德殿上,赵宸那句“朕已有后妃,恐委屈了方公爱女”。说这话时,那位华夏王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倨傲,也没有半分轻蔑,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种平静,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威胁都让人心惊。
只因只有绝对自信的人,才会有这般从容。
他又想起了进城时一路所见:街角发放粮食的粥棚前,百姓排着整齐的队伍;巷口的义诊医摊,郎中正在为老人诊脉;还有那些穿着青色短衫、挨家挨户宣讲新政的“宣政队”,言语恳切。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都城,已经换了主人,而新主人……很得人心。
“先生,”随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华夏王今晚设宴,咱们可要带些礼物?”
“去。”吕师囊放下笔,语气斩钉截铁,“不但要去,还要带上厚礼。把咱们从江南带来的那对夜明珠,还有那幅吴道子的真迹,都带上。”
“那可是主上特意赐给您的……”
“现在是我的了。”吕师囊淡淡道,“主上若问起,便说为了江南大业,不得已而为之。”
随从不敢多言,躬身退了下去。
吕师囊重新看向窗外。夕阳西下,金辉洒满汴京城的万千屋瓦,远处皇宫的轮廓在暮色中巍峨耸立,气势恢宏。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进京赶考时的情景。那时的汴京,也是这般辉煌,这般令人敬畏。
只是那时坐在皇宫里的,姓赵。
现在,还是姓赵。
“天命……”他喃喃自语,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满是复杂。
戌时,集英殿。
宴席已然摆开。并非大张旗鼓的国宴,而是精致的小宴,只请了萧何、李靖几位重臣作陪。吕师囊坐在客席首位,面前是整套汝窑青瓷餐具,莹润如玉,桌上菜肴皆是淮扬风味——这是赵宸特意吩咐御厨准备的,为的是照顾江南使者的口味。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吕先生久在江南,不知可曾尝过汴京的‘莲花鸭签’?”赵宸举箸示意,语气亲和,“这道菜原是宫里的秘方,朕让御厨特意做了,先生尝尝看。”
吕师囊夹了一块送入口中,鸭脂的醇香与莲花的清芬在舌尖交融,滋味确实鲜美,但他心思全然不在饮食上:“谢陛下厚赐。江南虽富,但宫室饮食,终究不及天家气象。”
“天家气象?”赵宸笑了,放下筷子,“不过是些口腹之欲罢了。真正的天家气象,该是百姓安居,仓廪充实,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吕先生觉得,现在的汴京,够不够这个气象?”
这话问得直接,不留半分余地。
吕师囊放下餐具,正襟危坐:“臣入汴京三日,所见所闻,确是秩序井然,民生渐复。陛下治-->>